我叫林枫，二十九岁，心理医生。别人眼里的我，总是被框在“成功”这两个字里：高收入，180的身高，脸孔据说还算英俊，诊室里挂满了各种证书，像一堵镀金的墙。可我知道，那些光鲜的表象下，藏着没人愿意触碰的阴影。我不擅长与人深交，也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。或许，这就是为什么我至今单身，连一个能让我驻足片刻的女人都没有。
我的生活像一盘精密的棋局，每一步都按部就班。早上七点起床，慢跑四十分钟，冲澡后喝一杯黑咖啡，然后开车去市中心的诊室。晚上九点下班，偶尔去酒吧喝一杯威士忌，更多时候直接回家，对着一盏冷白的台灯看书，直到深夜。朋友们笑我像个机器人，我不反驳，因为他们说得也没错。
那天是周五，空气里弥漫着初秋的凉意。我刚结束最后一节咨询，一个患有强迫症的年轻女孩，哭着说她害怕自己会伤害身边的人。我耐心听她倾诉，引导她拆解那些缠绕在心头的恐惧。她离开时，眼神比来时清澈了些，可我却觉得胸口沉甸甸的。帮别人解开心结，却没人能帮我解开自己的——这大概是心理医生的宿命。
诊室关门后，我没有直接回家。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我开车绕到城南，那片我平时很少踏足的老城区。街道狭窄，两旁是斑驳的旧楼，路灯昏黄，像在低语什么秘密。我把车停在一条巷子口，点燃一支烟，靠在车门上，看着烟雾在夜色里散开。巷子深处，有个不起眼的小店，橱窗里亮着微光，招牌上写着“夜来香工艺品”。我没多想，掐灭烟头，推门走了进去。
店里光线昏暗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。货架上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：陶瓷摆件、木雕佛像、几本泛黄的旧书，还有些看不出用途的金属器皿。一个老妇人坐在柜台后，头发花白，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的。她抬头看了我一眼，眼神锐利得让我有些不自在。
“年轻人，找点什么？”她的声音沙哑，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，像在试探。
我随口说：“随便看看。”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进这家店。或许只是想找个地方，让时间流得慢一点。
我在货架间漫无目的地转悠，直到目光停在一个角落。那是一个人形模特，靠墙站着，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连衣裙。她的脸庞精致得过分，皮肤光滑得像刚从模具里取出，眼睛大而空洞，睫毛长得有些不真实。我愣了一下，才意识到那不是真人，而是一个硅胶娃娃。
“喜欢她？”老妇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低沉得像从地底冒出。我没回头，只是盯着那个娃娃。她的嘴角微微上扬，像在笑，又像什么也没表达。
“多少钱？”我听见自己问，语气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。
老妇人笑了，声音里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味道：“她不卖。送你吧，但有个条件。”
我转过身，皱眉看着她：“什么条件？”
“你得给她取个名字。”老妇人指了指那个娃娃，“她得有个归属。”
我莫名其妙地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，但也没多想。取名字？简单。我随口说：“就叫……小然吧。”
老妇人点点头，像是对这个名字很满意。她从柜台下拿出一张泛黄的纸，写下几行字，递给我：“这是她的‘出生证明’，收好。记住，她不是普通的东西，照顾好她。”
我接过纸，扫了一眼，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一句手写的字：“小然，归林枫所有。”我没细看，折起来塞进口袋。接着，老妇人帮我把娃娃装进一个黑色的大箱子，沉甸甸的，搬上车时我出了一身汗。
开车回家的路上，我一直在想，这到底算什么？一个心理医生，深夜买了个硅胶娃娃，还郑重其事地取了名字，简直荒唐。可我没回头，也没把箱子扔下车。或许，我只是想试试，填补点什么，哪怕是用这么离奇的方式。
回到家，我把箱子搬进客厅，打开。娃娃躺在里面，白色连衣裙皱了些，脸上的表情依旧那样安静，像在等待什么。我把她扶起来，靠在沙发上。她的重量比我想象中轻，触感却真实得让人不安。我盯着她看了许久，试图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找出点什么，可什么也没有。
那天晚上，我睡得很不好。梦里总是出现那个老妇人的脸，她的笑像一张网，缠得我喘不过气。半夜醒来时，我发现自己站在客厅，面对着小然。她还是那样坐着，裙摆微微垂在地板上，月光从窗外洒进来，照得她皮肤泛着冷光。我揉了揉眼睛，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我的生活似乎没太大变化。白天照常接待来访者，晚上回家，偶尔会看一眼小然。她被我安置在客厅角落，靠着墙，像个沉默的室友。我没告诉任何人她的存在，连我最好的朋友周然也不知道。说来奇怪，我给娃娃取名“小然”，和周然的名字只差一个字。或许是潜意识里，我把她当成了某种寄托。
但有些事，开始变得不对劲。
第一个异样出现在第三天晚上。我下班回家，推开门，发现小然的姿势变了。她原本是靠着墙，双手平放在膝盖上，可那天，她的右手微微抬起，像在指着什么。我站在门口，盯着她看了足足一分钟，试图说服自己是记错了。可我清楚记得，她的手昨天还是平放的。
我走过去，重新调整她的姿势，手指触到她的皮肤时，心跳莫名加快。那种触感，太像真人了。我开始怀疑，这东西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硅胶娃娃吗？老妇人的话在脑海里回响：“她不是普通的东西。”我摇了摇头，觉得自己大概是职业病犯了，总爱给一切赋予心理意义。
可接下来的几天，怪事接踵而至。有一天，我下班回来，发现客厅的灯亮着。我明明记得出门时关了所有灯。另一次，我放在茶几上的咖啡杯莫名其妙出现在厨房，杯子里还有半杯冷掉的咖啡。最离奇的是，有天深夜，我听见客厅传来一声轻响，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撞在地板上。我冲出去查看，小然的裙摆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，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过。
我开始失眠。每天晚上，我都会盯着小然看上几分钟，试图找出点线索。她的脸始终那样平静，嘴角的笑意像在嘲笑我的多疑。我甚至开始怀疑，是不是有人偷偷进了我家。可门锁完好，监控也没任何异常。
一周后，我决定去一趟“夜来香工艺品”。我想问问那个老妇人，这娃娃到底有什么古怪。可当我开车到那条巷子时，店铺不见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破旧的砖墙，上面爬满了藤蔓，像从来没存在过什么店。我站在巷子里，寒意从脚底升起。那张“出生证明”还在我口袋里，我拿出来看，那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，偏偏我一个也认不出。
回到家，我坐在沙发上，盯着小然。她还是那样安静，裙摆上的划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。我忽然有种冲动，想把她扔出去，可手伸到一半，又停下了。她的眼睛，好像在看着我，不是那种空洞的注视，而是……像在期待什么。
“林枫，你在害怕什么？”我听见自己低声问。没人回答，房间里安静得只剩我的呼吸声。
那一刻，我突然意识到，小然的到来，像是一把钥匙，打开了我心底某扇尘封已久的门。门后是什么，我不知道。但我知道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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